突然很感慨,想当好人在这个世道是何其艰难。
事实上,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,大多数人充其量也只是普通人。毕竟当好人是要付出代价,承担相应后果的。
还记得人生第一次看见欺凌,是初中时在厕所碰到别班的人被几个不良学生勒索,一根棍子才刚打在那人的背上。
那时候,近乎莽撞而不得要领地,我过去抓住其中一人握在手中的棍棒,直言道:「这样不对吧?」
对方一伙人包含被勒索的那人都愣住,仿佛我破坏了某种规则,但他们只是要我别管闲事,随后撂下几句狠话就离去了;后来在国中时期跟别人的几次冲突,多半都跟这起事件有关。
而当时自己说出的那句「这样不对吧」,意外地烙印在自己心底。
成年以后才更清楚意识到,这世上不对的事可多著,而人们明知如此,也不愿去改它。
我似乎很好奇那些备受欺凌的,或被边缘化的人们,自己读书时期很爱与他们为伍。
幸而自己不算毫无能力,过去也是体育校队,人缘尚可,并没有遇到诸如自己因此变成被霸凌对象,或是自己被边缘化的情形,而自己仰仗着一定程度的鲁莽跟迟钝,很少有对此感到害怕过。
记得以前班上来过一转学生,外貌有些木讷,刚到班级时便拿着游戏机,戴着耳机自己在位子上玩,似乎都不想与任何人交流。
这情境使得我自以为是的好奇心跟想像发挥作用,想到他有可能因此在班上不好融入,甚至度过一段不舒适的校园生活,我就怂恿几个朋友一起找他搭话,让他也成为我的朋友,并进入我的朋友圈,我的目的一面是想让他对这里安心,二方面是只有人入了某个群体,才能降低其被边缘甚至欺压的风险;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好几次。
可我想自己不是好人,因为自己的这些举动,恐怕也是基于「这样不对吧」这样一句话。
当我脑中闪过类似这句话的念头时,好比看见有人受害,便觉得心里躁动,总是于心不忍地将目光移开,但心底又附着在那惨剧上,内心涌出阵阵无力感,为了调和这份无力感,我便会对此做些什么。
甚至这种无力感会产生逆反的暴力,使我遇到欺凌者时,会有想伤害对方,将其征服的念头。但这种瞬间爬满身躯的施虐心,常令我鸡皮疙瘩、呼吸困难。
想安稳度日,其实一直都是多数人内心最深层的盼望,所以有许多人不敢做彻底的好人,不愿插手任何事,当然也没有做恶的勇气。
有些人自称好人,可当中部分我想并不如此,实际上只是软弱;只要能够拥有力量,他们会轻易做出与过去截然相反的行为。
就像并非所有人都是真的专一,有的只是没有选择,或无法掌握与心仪对象互动的要领。又好比对渣男渣女投以憎恨的人,有了机会就想试试在异性间游走的滋味;对房东抱持愤怒的无房者,有了机会也想尝试用收租或炒房来度日……
很少人真的在意不公,大多数只在意利益的砝码是否倾向于自己。
所以当好人在这个世道是何其艰难,既要有相应的能力,又要避免自己承受不住磨难与诱惑而沉沦。
这是个没有报应的世界。当法不从人意,私刑他人的人本身就前科累累,做坏人容易而为善太难,当好人要付出的代价比坏人更多,且人们发现帮助人类生存的特质里有时都与好人的特质背道而驰,而在恶意面前选择无动于衷比有所作为更能明哲保身,人们意识到这些很容易心理失衡,很难不因此导向堕落与虚无。
我很佩服有人能在每个瞬间都选择做一位好人,这样的人若非具备强烈的意志力,就是具有同样强劲的力量。
我读书、写作、健身、社交,甚至有意识地去面对使我躁动的事物,试图消除自己触碰恶意的无力感,虽然无法称自己是好人,但的确是在积极争取自己所能承受的限度与付出相对应的代价,以避免自己屈服于软弱与恶意。
为何想成为好人总会感到挫败?
因为为恶需要力量,但做好事需要更多的力量,而我们都知道,沉沦永远比承受更为轻松。